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调查:走向田野走进方言土语
2017-05-15 09:54:41   来源:兰州晨报首席记者 雷 媛   评论:0

包括高校教授、作家、画家、音乐家、民俗家等在内的一行20人7天行走了4市4县区,他们从秦安开始,之后是静宁、隆德,最后止于定西。这是一次地跨甘宁两省的行走,行走的目的就是调查了解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演变情况。
 
考察团合影

                   田野考察     图片系《丝绸之路》杂志社提供


  包括高校教授、作家、画家、音乐家、民俗家等在内的一行20人7天行走了4市4县区,他们从秦安开始,之后是静宁、隆德,最后止于定西。这是一次地跨甘宁两省的行走,行走的目的就是调查了解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演变情况。

  于4月初启动的活动正式称为“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调查活动”(以下简称语言文化调查活动),是依托兰州城市学院莫超教授主持的一个国家级项目而进行。这项名为“丝绸之路经济带(甘肃段)语言文字使用状况调研”的国家级项目,旨在通过对丝绸之路途经甘肃省的45个县区从语言使用状况和文字使用研究两个方面进行研究,最终实现全面掌握丝绸之路经济带甘肃段语言文字使用情况。

  一个契机

  作家张存学被吸引参与这一次“语言文化调查活动”主要因素是“它对方言的调查”。

  “因为写作本身就是操作语言的行为,说白了,小说创作与民间语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民间语言是小说创作的资源,所以我非常乐意参加这项活动,愿意在田野中走一走,倾听民间的语言,从中也感受到我原有的语言。”

  中国甘肃网总编辑张振宇此前也没有研究过方言,但同样兴趣盎然地参与了。“此次考察的大致范围是六盘山和陇山以西的陇中黄土高原区。目的在于了解当地的语言使用情况,这既是探索丝绸之路文化的传播路径,也是挖掘地域环境下语言背后的许多故事。”

  在首站秦安,调查团一行听到了3位土生土长的秦安老人用地道的秦安方言讲“古今”。秦安话中的“古今”就是“故事”。一位71岁的李天福老人讲的明朝大学者胡瓒宗的故事,让《甘肃社会科学》副主编巨虹很有感想。

  “其中他讲胡瓒宗故事时讲到的‘尔为尔’(你是你),‘我是我’(读音为‘个是个’),‘尔言能明我乎?’(你说的话能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吗?)简单的几句话,却于不经意间提醒我们,在与说不同方言的人交流时(没有普通话辅助),还得注意到在表达、接收、理解、反馈并再表达的过程中,尽量让对方听清、听懂的重要性。就像蕃瓜之于瓠子,莲花菜之于蕃白菜,不同地方的语言对同一蔬菜有不同的称法。对其他更为复杂的事物和纷繁复杂的世事百态,不同地方的方言更有差别巨大、头绪繁多的不同之处。这也正是我们对丝绸之路相关地段的语言文化进行考察,为一些地方故事、传说留下录音资料的一部分意义与价值之所在。”当日,巨虹在她的调查日志里写下了这样一笔。

  方言被称为“古汉语活化石”。张振宇也从头到尾认真听了那一场秦安方言讲“古今”的座谈会,尽管听得颇费劲,但他还是从中感受到原汁原味方言中的“字眼”,蕴藏着非凡的意义。

  在秦安停留的短暂时日里,调查团一行走陇城、访街亭、奔略阳川。站在三国古战场上,张存学不由生发感慨,当年兵戈硝烟不再,英雄豪杰尽去,历史被一川树木房舍掩蔽了。

  “此次语言文化调查是一个契机,从各地方言中能感受到原始的文化,也能感受到历史的变迁。”专业学术之外,就如张存学所言,这一次语言文化调查活动是更多非学术人员的一个感受历史文化的难得契机。

  以言方物

  在静宁,王知三以当地民俗文化学者的身份加入了“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调查活动”,并和团队一起调查了静宁、宁夏隆德、泾源三地的语言文化情况。

  前一段王知三做了一件事,他从当地幼儿园老师中挑选出了两位老师,让她们用地道的静宁方言讲述静宁的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然后作为音像资料予以保存的同时,还把它们放到网络上,这样网友可随意点击观看。

  调查团的成员都夸赞王知三的这个事做得好,说这是保护了静宁的方言,甚至有观点认为,这一做法对于省内其他地方在如何保护地方方言上具有借鉴意义。

  不管啥场合,王知三都是一口浓郁的静宁话,不管别人听懂还是听不懂。“我从牙牙学语开始,一直用母亲教给我的语言说话,它就是我的母语,任何地方、任何场合,我都用母语说话,讲了70年了,我不管你听话的人听懂还是听不懂,我尽管表达我的意思。”在王知三心中,那些专家学者听不懂的母语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母亲的语言,我不能改变,改变了母亲的话,就等于脱离了母亲的血缘,没有了我自己的鲜活生命。”王知三常参加国内国际的学术会、高峰论坛会,在这些场合他都是用方言来发布论点论文,那些听不懂的专家学者就总是打断他的发言,追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静宁地域语言文化概述》是王知三早几年写的一篇论文,论文从历史、文化和传承形式三个方面对静宁地区的语言文化概况进行了阐述。此外,在他已经出版的八十多本著述中,多是用方言土语著写的,如上世纪八十年代搜集整理的民间文学三套集成(《静宁民间故事》、《静宁民间歌谣》、《静宁民间谚语》和《阿阳风情》),这三套集成里面,保存了大量的方言土语,为语言文化学者、专家提供了宝贵语言文化研究资料。

  “普通话要讲,但是地域方言决不能丢。”几天的调查活动让王知三更加坚定了他一贯的认知。“再过这么两三代,我们的方言就将会从自己的地域上消失,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他一直在呼吁应该像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来保护地域方言。

  多年来,张存学的写作一直以家乡靖远话或者以另一个故乡甘南汉话默发声来组织语言。“应该说,潜在语言是每一个写作者都具有的能力,他只有将语言落在自己地方化的母语中写作中的语言才是踏实的、真实的。也可以说,写作过程是力求真实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只有地方化母语才能使写作走向真实。文学性写作虽然以潜在的母语为主导,但依然免不了书面语的影响。也就是说,虽然写作者以潜在的母语为主导,但这种写作中的语言与地道的地方化母语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因为写作者的身份,张存学平时会特意关注地方化的方言,在他看来,文学作品中运用方言来使人物对话或叙述具有现场感,这一点在他的长篇小说《白色庄窠》中体现得比较典型,这篇小说中就运用了甘南合作汉话中的方言。在张存学偶尔讲的老家靖远方言中把“扔”读作“er”,把东西扔掉用这个语,把东西快速放倒也用这个词,后一个意思说“扔(er)倒”。而在他另一个故乡甘南合作的汉语方言中的“跑”,在不同的语境中可以说成“挖”、“飞了”、“蹦”,形容跑得快为“挖得风响呢”,多漂亮的语言。

  方言不断变化和被削减的现实是张存学关注到的另一个事实。他说,随着城镇化的急速发展,方言必然要受到威胁,一些过去非常生动的方言词语渐渐会被遗忘,会消失。“但不管怎么样,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童年和少年时期说过的方言是书写的基础,当意识到写作是求真的过程时,回忆和打捞过去说过的方言就成了必要的了。”

  行走的意义

  “这一次之所以计划最东头止于六盘山,乃是推想:六盘山既是古今地理重要分界线,也应该是语言文化分界线。语言学教授雒鹏先生赞同此说。”本次“语言文化调查活动”发起人之一、作家冯玉雷如是说。

  2017年4月7日,冯玉雷他们一行经过六盘山西侧的杨家店到达六盘山顶。在这里的两天考察让冯玉雷对丝绸之路北道(萧关道)在宁夏境内走向有了直观印象,同时也对发源于六盘山的泾河、清水河、葫芦河有了较为深刻的理解。葫芦河发源于宁夏西吉县月亮山,因上游曾有西瓦亭,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作“瓦亭水”。

  在瓦亭城,冯玉雷和甘肃省社科院杂志社总编辑胡政平就《水经注》中的这一记录进行了讨论,他们推测这可能是误记,或者就是瓦亭地理概念西越六盘山到了葫芦河。但随后在参观红军纪念馆时在地图中他们看到西瓦亭地名,推测得到证实,这让他们甚是欣喜。“此次考察从语言角度探析历史文化嬗变,这很有意义!”冯玉雷说几天的行走带给了他不少感触与获得。

  无独有偶。言及此次“语言文化调查活动”,胡政平也感触颇深,“所到之处,领略了地方的山川风貌、历史文化、民俗风情,真切感受了所经之地无限美好的自然风光、丰厚悠久的历史文化以及古朴纯真的民俗民风。特别是考察途中,一路震撼,受益颇丰,是一次有价值、有意义、成功的考察活动。”

  “说历史气象只有走在有历史积蕴的地方才能感觉到。”这一次的行走让张存学深刻体悟到这样一句话。“从秦安县城到略阳川,一路都似乎走在历史当中。在略阳川更是如此。先是到女娲洞,当地农民给我们讲女娲洞,讲女娲与伏羲成婚的经过,讲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在女娲洞中仿佛身处于几千年前的情景中,那种巨大的、有气象的造型似乎伸手可触。而在大地湾,七千八百年前先祖们筑屋而居的遗迹令人唏嘘不已。时间跨到现在,七千八百年前人们的生活与现在人们的生活形成极大的距离,这其中历史的风烟与物质的磨砺,以及文明的更替似乎都凝结了。站在这样的地方,感到一个人的生命只是短暂一瞬,但同时又感到人的生命的可贵,可贵在于当下,在当下劳作并栖居,以此完成生命给予的托负。”

  行走之初,张存学没有打算会就此进行文学作品,但一路走过,一些传说、一些见到的物象以及经历的事情已沉淀在他的记忆里,他清楚它们会成为自己以后创作的一些素材。

  行走意味着什么?回溯、反思。至少张存学给出了一种自我答案。

(责任编辑:孙俭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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